一曲大河声 一阕奇峡闻——读《大河奇峡》

文/郭友钊

“天下山水之观在蜀”，是我评论《四川地质公园科普读物》之“世界地质公园卷”时拾人牙慧的。但那时不知“慧”从何来。今从我国各省市区地质公园设立的规模数量审视，四川省雄居第一，有兴文、自贡、光雾山-诺水河等3处世界地质公园，占全国世界地质公园的十三分之一；有大渡河峡谷、九寨沟、黄龙等16处国家地质公园，占全国国家地质公园也是十三分之一，真不负“天下山水之观在蜀”的美名。

而这美名源于南宋名流邵博所撰《清音亭记》一文，他著《邵氏闻见后录》；他的父亲邵伯温著《邵氏闻见前录》；他的祖父则是与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并列为“北宋五子”的理学家邵雍，著有《观物内外篇》等。宋朝邵家三代观物并著见闻，说“天下山水之观在蜀”自然视野开阔、依据十足。当然，在蜀观山水，唐代李白最有发言权：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上了青天，才好鸟瞰天下之山水。《蜀道难》，也让蜀人或者到蜀的人荣拾牙慧，四川的景观美已在文人的心里美了千年。

“世界地质公园卷”出版后第四年，《四川地质公园科普读物》推出了“国家地质公园卷”，“四川大渡河峡谷国家地质公园”打了头阵。该公园于2001年申报成功，2013年重新确定了边界：位于横断山脉东部，乐山市金口河区、雅安市汉源县、凉山彝族自治州甘洛县的接壤处。建园之初北以乐西公路为限，南以大渡河为界，形如一顶佛冠，面积400余平方千米，修订之后面积90余平方千米。对此公园价值的基本判断与总结，体现在书名中，为《大河奇峡》。细读此书，可以发现作者匠心独具。公园内峡谷的长度仅有26千米，其峡谷及两岸高山是大渡河流域精彩的华章。作者把目光聚焦于公园界内时，则从谷底观，从谷中观，从谷顶观，甚至从谷中“V”型空间的“涧”，全方位欣赏大峡谷的景观。但作者的视野，并非仅仅局限于面积不足100平方千米的园内，不坐园观天，而是从整条河观一段峡、从整个流域观一片山；不仅局限于公园所在的横断山区，不夜郎自大，而是从整个中国、整个地球审视、比较这个公园特殊的美学价值。从山外观山，从峡外观峡，一曲大河奔流之声成了立体的多音部的交响曲，具有久长的时间感，开阔的空间感，信息海量，为欣赏公园之大美提供多方面的信息源。

该公园景观美的发现，可追溯到一百多年前。1878年，美国探险家贝伯尔登峡谷左岸的大瓦山，在考察报告中形容它为“一串立方晶体的宝石”，认为“这里的美无须多言，还是把描绘留给别人吧”，是“世界最具魔力的天然公园”。1903年，受贝伯尔的影响，英国植物学家欧内斯特・威尔逊在峨眉山远眺，形容“瓦山像一只巨大的诺亚方舟”，登临大瓦山后撰写《瓦山和瓦山植物》一文时述道：“由于大瓦山有丰富有植物、独特的动物、奇异非凡的地质构造，以及大瓦山顶上壮丽堂皇的自然公园，大瓦山在许多方面值得自然科学家去关注。”威尔逊登大瓦山时还带了一只小狗，在用木梯攀登峭壁之际，都要将狗的眼睛用布条蒙上，因为担心险途之中小狗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那时，威尔逊不仅有景观美而且还有了生态美的价值判断，在他所著《在中国西部的一位自然学家》上预言：“在现行的制度下，只要五十多年的时间，在中国的中部、南部和西部，将不会再有一英亩可进入的森林留下了。”他应该是最早关注中国生态的学者。

公园位于“华西雨屏区”，物种多样、植被茂密，古时具有良好的生态。公园西部有一“皇木镇”，原名“皇木厂”，曾有 “没有皇木，就没有紫禁城”的传说。这里的楠木，在明清时期被大量砍伐，材质卓越者通过大渡河入长江进运河成为宫殿里的栋梁之材，而普通者则被遗弃。2007年，在公园内的帽壳山下，村民在修路时还挖出五根“皇木”。

威尔逊之后，我国的著名科学家接踵来此考察，多无瑕顾及公园的景观美。1929年，谭锡畴、李春昱途经此地前往西昌，赵亚曾、黄汲清在峨眉山一带科考；1940年盛莘夫零距离走近大峡谷寻找水晶矿，皆没能像威尔逊那样欣赏自然之美；同年，乐西公路修筑之中，总指挥赵祖康没能写出高山流水的赞美诗词，他只写《大渡河钢索悬桥落成记》，他只写《褴褛开疆》的壮语。建国后，成昆铁路修建，刘广润、袁道先、朱学稳在此跑遍山水，没有拾起威尔逊“壮丽堂皇的自然公园”的牙慧，只是再一次次地感叹“噫吁嚱，危乎高哉！”直到2000年，才有地质学家骆耀南回味起大渡河峡谷之景观美，首倡建立国家地质公园，而36年前，他在大渡河流域做地质勘查时，都不曾萌芽“公园”的念头。2016年，已身患重疾的骆耀南仍有更宏观的愿景，大渡河峡谷国家地质公园应该有更大的范围，提出以青衣江、大渡河所夹峙的峨眉山、大瓦山、瓦屋山，可建成断块桌状山集群国家公园，这块宝地当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自然遗产，她的美属于全人类。

大渡河峡谷是美的，是我国十大最美峡谷之一。这是2001年经地质学家范晓主持成功申报中国国家地质公园之后，2005年《中国国家地理》以“雄、壮、奇、险、峻、幽、秘”为标准选拔的结果，是一种观景台上的自然景观美。各美其美。景观美当属于游人，属于大渡河流域的异乡人。对于当地人，先辈生命的奉献，索桥牢固了，公路连通了，铁路贯通了，生存环境改善了，环境丑才逐步变成了环境美，“蜀道难”方为“蜀道易”。因此，公园的易于进入，一家几日，可听大河之声，填词一阕，可抒大美之情，不但欣赏到“大河奇峡”的环境美、景观美，更可探寻百年前“园林之父”威尔逊在书中留下的“生态美”。

公园之美在书中，不仅由二十多位摄影师的二百多幅摄影作品与一位画师的水彩画示意图作品呈现，用于封面的图片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感，近景为幽暗的穴腔、远景为明亮的峡谷，影像之美已惊读者之心魂。而且由身兼地质旅游专家、作家撰写的二十万字，洞见地质演化之时空、文明形成之人事，有着科学之准确、文学之意境，描绘了自然之沧海桑田、社会之锦上添花，定将打动读者之心弦。四年前，李忠东、周江陵、邹蓉三位作者联袂出版的《四川省地质公园科普读物》之“世界地质公园卷”，首创就已获得了国土资源系统优秀科普图书奖。但他们并未驻足，继续用脚行走在大西南这片神奇的崇山峻岭中，用相机和键盘记录地球和人类的故事。

（郭友钊 中国地质学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