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笑去世 罗尔夫妇捐赠女儿遗体用于科研

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 2016-12-25 07:25 7686

罗尔的“过山车”

制图/罗乐

封面新闻记者 周浩杰 综合报道

女儿问,为何月光照不到床前?

在23日晚上10时许,罗一笑去世前一天,罗尔还更新了一篇公众号文章《月光照着什么床》。他说,“笑笑入重症室第31天,化疗期间最可怕的大事,她几乎全都摊上了。医生、护士、文芳和我天天提心吊胆,笑笑倒是一脸无所谓,默默地挺过了一关又一关。因为常常处于昏睡状态,她只能一脸无所谓,因为喉咙里插着许多管子,她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挺。…可怜我感慨万千,却写不出一个像样的句子来,面对网友催我更新的留言,我只能装作没看到。沉默一个星期,感觉实在愧对关心笑笑的朋友,就找出一篇与笑笑有关的旧作来敷衍,恳请朋友们原谅我的失魂落魄。”

24日上午,深圳市政协委员、原市眼科医院角膜及眼表病区主任、眼库执行主任姚晓明微信发布消息称,罗一笑在当天早上6点去世,她的父母希望捐献她的遗体和器官。

此前“罗一笑事件”曾引起大量争议。

封面新闻记者联系上罗一笑的爸爸罗尔,他跟记者确认一笑离世。罗尔说:“昨天她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走了,5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才赶过来。”

他表示,一笑之前已经出现多器官衰竭,一直在坚持。罗尔说:“不仅仅是眼角膜,会将整个遗体捐献出去。”

另据深圳晚报报道,罗一笑的下一站是深圳大学遗体捐献中心。在那里,她将作为深圳大学医学院今年第53位无语体师,用于临床医学科研和发展。

据深圳市红十字会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高敏介绍,由于罗一笑是因白血病去世,因此无法捐献角膜,而她的身体器官也因为多功能衰竭而无法一一直接捐献。

罗尔向记者表示,由于女儿病情复杂,希望能够做一点贡献,帮助到其他的患儿。

离开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

罗尔骗捐风波还未结束,24日,从深圳传来消息,罗一笑于当天早6点离开人世。6点10分,罗尔夫妇委托医生联系深圳市器官捐献协调员高敏,她说,6点50分她赶到医院办理笑笑遗体相关手续,8点20分办结整个捐献手续。由深圳大学医学院红十字会遗体捐献接受中心接收。

高敏透露,眼科医院讨论过,笑笑是急性淋巴系统白血病,这种情况角膜和各器官是不能捐献移植的。罗尔夫妇就决定把孩子的遗体捐献出来,让医学专家来进行病理研究,找出治愈白血病的方法。

高敏详细对记者讲了事情的经过。罗尔夫妇赶到医院之后,医生抢救了很久都没有抢救过来,“孩子心率衰竭,慢慢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

高敏说,“宣布孩子死亡之后,他们都晕眩了,罗尔安慰了妻子之后,就赶回家取孩子最喜欢的衣服。他给罗一笑带了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小皮裤,小红靴子。医生护士给孩子打扮穿好。”高敏说,“在整个的交接过程中,所有医生护士、罗尔夫妇一起向孩子遗体三鞠躬。”

风暴

一觉醒来成了全民公敌

风暴悄悄来临,在11月的最后一个凌晨。

11月30日5时,罗尔从睡梦中醒来。夜里他睡得不好,女儿在重症监护病房抢救,他和妻子辗转反侧,双双叹息。他拿起背面贴满女儿最爱的卡通小熊的手机,习惯性点开微信,他的个人公众号在29日一跃成为拥有四万多粉丝的大号。

一笔200多万的巨款出现在微信账户里,他瞪大眼睛,连数了几遍,反复辨认,足足7位数。惊恐涌进心间,“非常非常,非常害怕”,他语无伦次地向好友刘侠风电话求助,并匆忙写下呼吁停止赞赏的声明:“笑笑医疗费已足够,请爱心人士停止赞赏”。罗尔赶往医院的途中,接到了第一个电话采访——质疑三套房产和自付不多的治疗费用。前后不过半个小时,媒体一拥而上,用长枪短炮将罗尔围困在世人铺天盖地的愤怒之中。解释说服不了失控的人群,更大的风暴席卷而来,罗尔成了全民公敌。

罗尔被扒私生活混乱,文芳则被冠上“交际花”、“小三上位”、“未婚先孕”的恶名。罗尔在媒体前数次维护妻子:和前妻因性格不合于2004年离婚,2009年与文芳相识于晨跑。

恐惧

“重男轻女论”致命一击

12月4日,深圳市第一现场录制的一段5分钟专访视频被剪辑成1分钟,并以“房子是留给儿子的不能卖”为标题在网络转发。《房子是儿子的老婆的,女儿是网友的》,自媒体大V批斗罗尔“重男轻女”,只顾自己养老却没钱给女儿看病。舆情大火重新燃起。

这是罗尔在风暴中受到的致命一击。在12月3日的录制中,他曾清楚解释了房产归属问题以及房子暂时无法买卖的无奈。他也在文章中写过,实在撑不下去,还能卖房子。剪辑的掐头去尾,把他架上了“重男轻女”的道德审判席。

12月6日下午,压了两天的声明公开,《罗尔说“罗尔事件”》写道:“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全都是能说会道的人,我无路可逃,不得不说,结结巴巴地说,说得越发驴唇不对马嘴,加上我结巴时的狰狞面目,我即刻沦为谁都想狠狠踩一脚的骗子。媒体出于各自的需要,只截取于节目或文章主题有用的材料拼接加工,致使网友一直得不到完整真相,甚至被误导得出与事实不符的结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4日,罗一笑去世,网友又掀起“罗尔夫妇捐献女儿器官沽名钓誉”的非议。

告别一个失控的故事

他曾忏悔

承认自己动了贪念

3个月前,女儿笑笑确诊了白血病的第二天凌晨,罗尔写下《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发表几分钟后收到了来自山东姑娘南卡卡的100元打赏,这一百元让罗尔有某种羞耻感,他觉得自己和趴在马路上摊开自己的断腿、敲着不锈钢饭碗乞讨的人没有区别。他删掉并修改成语调不再哀伤的《我们不怕讨厌鬼》一文。

而在12月11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触犯了“七宗罪”中的贪罪——“迷恋世界功名利禄、自食苦果”。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承认让他痛苦不已。12月12日,罗尔再次发表旧文。他在文末称,羞愧一直未能缓解,只愿我卑污的灵魂,能在猛烈的鞭挞里得到净化。他暗藏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机,希望网友能够在这篇旧文中理解他“某种与当下心情暗合的情绪”。

他苦笑,“试水”并不成功,渴望得到理解的心意被辜负。“你女儿生病在医院,你还好意思写文章”,谩骂依旧浇面而来,新的口水在源源不断增加。

“你说文章读过以后再骂也罢了,他不读就开骂,他不愿意知道真相。”罗尔在文末标注旧文重发,骂声却集中在抨击“罗尔有空闲写文而不去照顾女儿”。不由分说,砖头就来了。面对愤怒的人群,罗尔失去了解释的先机。

他曾惭愧

女儿才是我的一切

整个12月,有人持续在痛骂罗尔,有人继续支持,有人找罗尔退钱,有人被微信退款后继续给红包。

PICU重症监护室里的罗一笑已经整整26天。医生无数次告知,病情岌岌可危。

12月7日,是笑笑6岁生日。罗尔和文芳走进环形的病房,早已剃成光头的笑笑躺在单独的透明病房中,身上插满了管子。不能平躺的笑笑,上身斜靠着,脚下还垫着一床被子,“萎在那里”,文芳用手比划,整个人成了V字型,这是为了不让胃酸倒流,举高脚也是促进血液循环。这天镇定剂剂量不多,笑笑没有昏睡,少有地睁开了眼睛。曾经117厘米、50多斤的壮女孩瘦了16斤,“皮肤又黄又松”。

医生带来坏消息,笑笑的肝功能不好,胃里也不好消化,心、肺、肾也有问题,药似乎不太管用。这两天需要使用新药,父母得签字同意,那药有副作用。

文芳望着一个个被推出PICU的孩子,哭着笑说:真好啊。

“女儿是我的一切。”罗尔曾说:“没有女儿,我不怕与上帝为敌,我怕什么呢?女儿躺在医院里连睁开眼看我们一眼的力气都没有,我在乎乱七八糟的是非做什么呢?只要女儿能够得救,我冤死十八层地狱也无所谓了。”

罗一笑事件5大焦点

1.

花了多少钱?

“罗一笑事件”最开始被网友质疑,在于“报销后的实际治疗费用只有2万余元”的传言,深圳市儿童医院曾通报称,截至11月29日,3次住院自付36193.33元,3次平均自付费用占总治疗费用比例为17.72%。

2.

为何不卖房?

罗尔称,深圳的房子用于自住,东莞的两套房子购于2015年,还没有房产证,所以无法进行买卖。他表示,如果有人觉得被骗,会将打赏钱退还。

3.

重男轻女吗?

12月6日,罗尔在公众号发布《罗尔说“罗尔事件”》,再次详细解释自己的3套房子为什么不能卖的原因。他表示,留给儿子的那一套房子早已与前妻协定好,因此不能卖;另两套为退休养老准备的房子还没有拿到房产证,不能交易变现。

4.

筹了多少钱?

罗尔12月1日提到,共收到252.5万元的赞赏金且已委托相关单位返还。17日,还有人质疑他除了退还的钱外,手上还另外掌握着100多万的捐款,罗尔表示这说法特别搞笑。“这个是我个人隐私,我也真不知道,没有心思算这账。”

5.

善款合法吗?

根据2016年开始施行的《慈善法》,民政部通过了首批13家慈善互联网募捐平台,其中并不包括微信打赏。但《慈善法》并未禁止个人求助,也未禁止以营销的手段进行个人求助。因此,这笔善款是否合法,尚不能定论。

观点

向善和慈悲之心不能因“罗一笑事件”而打折

“罗一笑事件”是今年网络最关注的焦点新闻,争议也非常大。主要观点分成两派,一派认为罗一笑之父罗尔隐瞒个人财产状况,名下有多处房产,有承担女儿医药费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通过网络求助涉嫌诈捐,何况他还与一家公司合作,也有炒作营销之嫌;另一派则认为,罗尔求助时虽然没有说明自己的财产状况,但罗一笑患白血病属实,个人有通过网络求助的权利,这并不违反新慈善法的精神。

这一争议本身甚至都超过了公众对罗一笑病情的关注。关注度之所以这么高,折射出的是人们对于诈捐的敏感和焦虑,也是出于很多人对自己的感情可能被操纵、被消费的愤怒。但争议本身恰恰说明,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募捐规则存在模糊地带和灰色空间。比如个人通过打赏或者直接在社交媒体求助获得的资金该如何监管?社交媒体平台该承担什么责任?如何真正做到资金使用的公开透明?到底该如何防止骗子搭上互联网慈善的顺风车?此次事件打赏资金最后原路退回,这虽是平息争议的一种方式,但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另外,社交媒体的信息传播模式为求助者提供了强大的动员能力,其爆发力惊人。罗尔就是在一天的时间内收到百万以上的打赏资金。这种动员能力也为操纵公众情绪、消费大众感情提供了可能,甚至起到放大器的作用。

如今,罗一笑已经离开,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心痛的消息。我们在送别她的时候,应该努力让这些争议随着她的离去而平息。同时,更重要的是,整个社会应该抛开争议,就社交媒体时代的慈善行为达成共识,让阳光照进灰色地带,在模糊空间有清晰的规则导航。否则,下一个“罗一笑事件”恐怕很难避免。

对于公众来说,虽然经历争议,但向善和慈悲之心不能因之而打折。慈善规则可以讨论,爱心不能存疑。每一次争议都应该成为累积共识的过程,唯如此,争议才有意义。

综合央视、南都、腾讯网新闻中心公众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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