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闻成都 | 川西草木物候记⑤ 春色多娇 千花百卉争明媚

四川蜡瓣花

□孙海 文/图

“仲春初四日，春色正中分。”不知不觉间，川西的物候来到了春分的时节。在春季的九十天里，春分平分了春季，也平分了昼夜。《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说：“春分，二月中。分者，半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

这是春姑娘最为娇羞可人的时候，处处散发着最迷人的风采。如果川西短暂的春光，也敢问一问姑娘芳龄几许？那么初春的天气总是性格顽皮又多变，如同精灵古怪的少女；而暮春的天气虽然楚楚动人却难掩伤感，犹如思绪万千的佳人；唯有仲春时节绝代风华，美艳不可方物，欧阳修说：“雨霁风光，春分天气，千花百卉争明媚”，春色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此时春意正浓，放眼川西大地的山川平原，翠绿、金黄、橙红、蓝紫、乳白，春光正是流光溢彩。

香樟的翠绿

磨子桥一环路上座落着四川大学望江校区的北大门，春日的阳光透过了仿古牌楼的缝隙，映射在门前香樟树虬劲枝干间如绿云密布的叶面，一层层嫩绿的香樟树叶，一条条清晰的离基三出的叶脉，都闪着明亮的光。

三月的阳光下，和风拂面，香樟树翠绿的枝叶在微风中摇曳招展，透过枝叶之间的迷离光影，你会发现这香樟树掩映下的校门，竟然是这么的美。透过从香樟树如绿云一般的青翠新叶，可以见到四川大学高大的中式仿古牌坊暗青色瓦檐，钩心斗角、檐牙高啄，红色立柱笔挺，坊额上题着“四川大学”几个闪着金光的大字，气势古朴雄浑。

四川大学校园的香樟

成都自古城中便广种樟木，香樟也是西南最为常见的树种。旅居成都的杜甫，曾做诗赠成都僧人闾丘均，有“吾祖诗冠古，同年蒙主恩，豫章夹日月，岁久空深根”之句，闾丘均是成都人，曾和杜甫先祖杜审言为同年进士同朝为官，他还是和杜审言齐名的文章大家，杜审言来自名门望族的杜氏，杜甫诗中言及自家家世，杜家如高大的豫章树一般遮天蔽日，也无不自夸。

杜甫诗中的豫章，便是樟树。豫章也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异木，高千丈围百尺，斫之可占九州吉凶，汉初在中国南方设豫章郡，辖境大致在今江西南昌一带，豫意为高大，而章通樟，豫章这个地名便由此树名而来，汉代时，此地樟木森森，古木参天，再后来，人们便用豫章代指高大的香樟树了。

香樟在《中国植物志》中的名字是樟，这种高大的树木全身上下都会散发出樟脑的香气，于是被人们习惯的称为香樟。香樟树是相伴于我们身边最为熟悉的树木之一，不少的成都人都曾在香樟树健壮高大的身姿和浓密的树荫的庇护下成长，于是对香樟便多了一些感情。香樟有着悠长的寿命，在环境适宜的条件下，樟树甚至可以寿长千年。一个古老的城市，如果还能多存在一些这样的古木，它们在慢长的生命历程中，便会一直见证和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变迁和历史，而在我们的生命岁月中，有了它们的陪伴守护，你会更加觉得亲切而不孤单。

四川蜡瓣花的金黄

春分时节，山野万物在春雨的滋润下生机勃勃。川西群山幽暗山林和溪谷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光彩夺目的金黄色彩，这一树华丽醒目的金黄色来自四川蜡瓣花，这种植物仅分布于四川西部和西南部的山野之间。

四川蜡瓣花是一种极古老的植物，来自金缕梅科蜡瓣花属，金缕梅科是双子叶植物中的一个比较古老的科，蜡瓣花属的植物的地质年代也极为古老，它们的化石最早在白垩纪地层中出现过。1908年6月，在四川打箭炉（康定）附近的山路上，英国植物学家享利威尔逊首次采集到了四川蜡瓣花的枝条标本，从此后，这种川西特有美丽物种，走出了西南山地惊现于世间。

四川蜡瓣花

这是一种先花后叶的落叶植物，在它们的花朵没有开放的时候，整棵树全身上下都是光秃秃的枝干，在山野中显得极不起眼。初春后，四川蜡瓣花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它们在长出新叶之前先抽出了长长的花序。它们的数十朵色泽金黄的小花苞共同组成了一个总状的花序，一串串地垂吊在光光的枝头上，难怪在民间，它又被称为一串黄。

四川蜡瓣花花瓣的色泽和蜡梅极为相似，和蜡梅常被误写成“腊”梅一样，蜡瓣花也常常被人误作“腊”瓣花，和蜡梅的名字来历相同，蜡瓣花同样得名于它们如蜜蜡般蜡质油亮的花瓣。蜡梅开放在最冷的冬季，而蜡瓣花却会盛放在春光之中，一串串的金色花序带着晶莹的露珠悬垂于枝头，散发着优雅的芬芳，山野的春天因为它们的绽放变得明亮起来，春风中飘荡的一串串金色花序仿佛在轻轻地告诉你：“山野美好，莫要辜负春光。”

刺桐

刺桐花的橙红

三月中旬郭家桥街，街心一处小花园中，刺桐花在枝头盛放，无数的花朵如火焰一般在枝头燃烧起舞，色彩鲜红夺目，仿佛用张扬醒目的橙红涂鸦着这条老街的岁月痕迹。刺桐树是一种落叶的豆科乔木，这是一种中国南方十分常见的高大乔木，高可达20米，刺桐的花期很长，当刺桐花在林梢开放的时候，宛如鲜红云霞无比绚烂。

古时候，刺桐树还有“苍梧树”的雅称，刺桐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地区，古人觉得高大的刺桐树和梧桐一样树干挺拔，叶子也很大，而且和梧桐一样是落叶的植物，于是便有一些人把刺桐又称为了苍梧。“南国清和烟雨辰，刺桐夹道花开新。林梢簇簇红霞烂，暑天别觉生精神。”这便是唐朝诗人王毂眼中的刺桐。

不过，诗人们常歌咏的刺桐树最早并不产中国，它原产于印度至大洋洲海岸林中，这种异域的树木很早以前就通过海上丝绸之路进入到了中国南方，它们很好地适应了中国南方的气候，从此在这里开枝散叶。早在西晋年间，嵇含著《南方草木状》卷中就有了刺桐的记载，“刺桐，其木为材，三月三时布叶繁密，后有花赤色，间生叶间，旁照他物，皆朱殷然。三五房凋，则三五复发。如是者竟岁，九真有之。”

成都大规模的引种栽植刺桐还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刺桐曾还一度成为成都街道主要的行道树种之一。刺桐的花期很长，它们的盛花期在春分之后，不过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刺桐花在枝头零星开放。虽说，刺桐从来不是成都的乡土植物，春分时节，它们在枝头如霞似火的花序却为成都的春色增添了几许不一样的南国风情。

紫藤

紫藤的蓝紫

紫藤总是会给人以各种浪漫的瑕思，春分过后，紫藤花开，梦幻的紫色摇曳生姿。一架紫藤缠挂在大树上，叶丛之中，小鸟婉转欢唱，醉人的芬芳让美丽的女孩留恋不已。诗仙李白就是在春日的醉意朦胧和紫雾迷离中挥毫写下：“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

三月末，成都各处的紫藤就进入了盛花期。紫藤的花是下垂的总状花序，一串串紫色的蝶形花从碧绿的羽状复叶中垂下，迎风摇曳，风姿卓卓，气味芳香。这是一种优美的植物，许多人会沉醉在紫藤花沁人心脾的芬芳中，沉醉在紫藤如云似瀑的紫色花雾下。能够在春光中躺在开满紫藤花的庭院下，也许是许多人的梦想吧，难怪，陆游会这样说：“绿树村边停醉帽，紫藤架底倚胡床，不因萧散遗尘事，那觉人间白日长。”

除了观赏，紫藤花还可供食用，沈括在《梦溪笔读》中说：“黄钚，即今之朱藤也，叶如槐，其花穗悬，紫色，如葛花，可作菜食……谓之紫藤花者也。”紫藤花吃法多种多样，最简单的是将花苞洗净旺火炒后装盘，另外紫藤糕、紫藤鲜花饼都是时令的美味，入口都是春天的滋味。

木香花

木香花的乳白

三月末，木香花密密叠叠地出现于成都的大街小巷和无数院落间，庭园之中的藤架和木香花总是绝配，一方院落一架木香，香甜怡人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许多朵乳白色的木香小花聚成一簇，组成一个伞形的花球，远远望去，层层似雪，淡雅含蓄却又热烈奔放。

木香花是蔷薇科蔷薇属植物，原产于中国西南部，和许多多刺的蔷薇不同，蔷薇属的木香花的枝条并没有太多的刺，它们虽然擅长攀爬，但又和许多藤本植物不同，它们没有吸盘、没有卷须不会吸附也不会缠绕。它们依靠自己长长的枝条，借助上面不太多的皮刺勾住攀援的对象，或是树木或是岩石或是藤架，倚靠着它们努力地向四处攀爬。

今天，我们在成都周边的山野还能发现一些野生的木香花在春天的山野中攀援开放的身影。这种气味芬芳的蔷薇科攀援植物，成都人更习惯地称它们叫“七里香”，这个直白的名字听上去会更觉香气四溢。野外的木香花大多没有城市里栽培的那么繁复，大多是单瓣，没有了藤架和长廊的约束，它们总是更加地耐不住寂寞，一到春天，它们会从老枝处发出许多纤细柔软的新枝条，沿着沟渠石壁和林木四下里攀援而上，最后如雪辅地般地绽放。

木香花的花期不算很长，随着气温一天天升高，川西的物候进入到了暮春的时节，这香遍全城的木香花便纷纷凋零，曾经层层似雪的木香廊架之上已是满满的绿意。

羽叶紫堇（摄影：空山）

羽叶紫堇的妖娆

每一种花儿总有自己的色彩，却很难讲清楚羽叶紫堇是属于哪一种颜色？春分时节，青城山中，石壑林泉，流水淙淙，一丛丛的羽叶紫堇兴高采烈地开放了。

羽叶紫堇是罂粟科紫堇属的植物，也是川西特有的物种，它们局限分布于青城山一带的川西山地，这是1993年才被正式命名发表的物种，因其叶片呈羽状全裂而得名。羽叶紫堇的花有四枚小花瓣，分内外2轮排列，外轮的上下花瓣和内轮花瓣之间会形成了一个无比醒目的黄嘴巴，它们的花朵粉紫色中又透着粉红，上下花瓣的先端还带着点粉绿，每一朵花都骄傲地撅着一个个黄色小嘴巴，它们一定是中了可爱的毒。

紫堇属在我国有300多个成员，成都平原周边的西南山地也是中国紫堇属植物分布最为集中的地区，这里生活着众多独特的紫堇属植物。许多的紫堇属植物都有着惊为天人的美丽，拥有各种梦幻的颜色，她们色彩多变，姿态娇好，透露着妖娆和妩媚。所有的紫堇都是属于春天的花，无论何时无论哪里，只要出现了它们多姿多彩的身影，这里便处在最美的春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