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舒洁：语词的荣耀（组诗）

舒洁（内蒙古）

午夜之光

我追忆在真理的巨钟下
我是一个迷恋玩耍的孩子
我与空中鸟群，脚下泥土青草
身侧河流，构成一种景致
多年之后，在乌兰巴托之秋
我仍幻听巨钟轰鸣

从来就没有改变
关于纯洁，少年的想象
我的五月高原的雪
在有序的时间里抵御无序
以此证明：活着的，远去的
都献给了美丽的时间
可能忽视了悔恨

今夜
我尝试复活一些花朵
敞开寒风的大门回返春夏
让美丽的美丽，温润的温润
让相爱的相爱！我
感受真理的巨钟
像父亲一样注视
掩藏艰难的泪水

苏武的羊群

在贝加尔湖湖底
苏武的羊群已经摆脱杀戮
它们的主人去无踪影

苏武的羊群体毛洁白
像一种誓言！它们集体
行进在贝加尔湖湖底
就像在寻找什么
它们已经远离浮尘

苏武的羊群眼睛明亮
那么多移动的星星！那么多
但却无法照耀
人间的任何一条道路

黄金山

是在雪峰的围困里
黄金山曾被传说为古老的火焰
那不可涉足
根本就没有通达之路

仿佛在最高处
风，光明，神迹与星语
在黄金山顶
连鸟群都不会起落
更不会有美丽的树木

传说
生前仁厚的逝者会相聚那里
谁也没有说明
那是怎样的圣途

第二日

可以越过冰的光洁
你的目光要关注雪，那飞
在有些斑驳的视线中
无限古老的时间流着
在冰的这边
还有那边

在中国北方必然的冬季
休憩的农田被人忽视
脱离根系的草闪耀金黄
干草也飞着，就如失忆的人
寻找故乡

可以越过冰峰之顶
仰望没有群鸟的天空
可能有云，可能没有
可能，在一切可能中
存在疼痛

在燕山余脉的臂弯里

我亲近金黄
在燕山余脉的臂弯里
立春之前的草
就如成熟的麦子
草针闪亮

抬眼望去就是老哈河
但不见流水，也不见雪
只有满目金黄

草，土地，梦中的老虎
风中黄色的大旗
就如我，在少年冬夜
渴望火光

我的时空

卞梁不是我的
也不是北宋的，卞梁
饮黄河水长大，是汉家女
永远的故乡

我在马上
有时我在弦上，我在
肯特山与阿尔山之间的草原
等待信使，不忘牧羊

我与你

平凡的心灵啊
你要热爱一寸水土一寸尊严的山河
因为那就是你的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碍你的目光
你凝望，你就拥有领地

凝滞
像冰封的河，山峦，或一念感伤
你停在那里
你就像一个失去故乡的人
就像我，永失星光之城乌兰巴托

平凡的心灵啊
你要体会一面墙壁一阵哭泣的世间
感知一些花儿开啦
一些人去啦
还有一些人，他们背负着黄土上路
不念尘埃

致敬

想着该向什么致敬
不是对时间，过去的，现在的
还有未来，一切无痕

想着某个背影越来越远
关于河流，雨季，年轻的生命
为何没有回返

想着今夜，窗子外面的天空
人声话语，一定有一个男孩
在夜幕中嬉戏，一定会有注视

想着温暖的手此刻能握住什么

一定不是风，也不是幸福与悲痛
该是一缕心念，掩埋于土中

【作者简介】
舒洁，生于1958年9月，蒙古族，蒙名特尼贡，内蒙古赤峰人。先后就读大连陆军学院、复旦大学中文系首届作家班。曾任《青年文学》诗歌编辑。主要作品有诗集《心灵的故园》《神赐的口信》，长诗集《帝国的情史》《仓央嘉措》《红》《母亲》，诗歌选集《在时光沿岸》（五卷）等。2010年获中国当代杰出民族诗人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