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在行走 | 黄秀春，你回四川了吗

黄秀春，你回四川了吗？

邵永义

春寒料峭的北京，枯枝摇弋的老榆树上，只有乌鸦把一个个感叹号式的窝放置在树杈上。作为南方人，这段时间在北京旅游真是一件要命事。那天下午，我挤上公交车漫无目坐了三四个站口，下车看路牌，仍是海淀区的地盘。这是首都的文化教育中心，北大、清华、央视都在海淀区。我沿街走着，穿越了一个露天大市场，走进了一个小巷。刚到巷口，就闻到一股肉香，有卤肉的甜香，炸肉的焦香，还有一股四川人熟悉的辣香，有红油味花椒味，像凉拌耳片、肚子似的。

人流中，我被这味道引到了一个卤肉摊前，隔着玻璃柜子，映入眼帘的是油光闪亮的卤猪头，猪耳朵，猪尾巴，粗大饱满而油亮的香肠，还有白肉和红油、蒜片、葱段等一应调料。

“老板，买点回去下酒吧！”一声招呼，我抬起头，是一张同样油亮的蓝色围腰，裹在一个穿着棉袄的中年男人身上，他的鼻子和脸冻的发红。

“你是四川人吧？”我用家乡话招呼他。

“是的哈！”他脸上笑起来，却有点羞涩，再问他四川哪里的，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给我切二两猪头肉，用红油拌一下。”我还不饿，但很想尝尝他的手艺。我这个人平时出去旅游，喜欢把美食放在重要位置。

“好勒！”他声音大起来，拿起刀就找到了自信，话也多了。“给你选坨核桃肉，半肥半瘦，有嚼劲，中辣还是微辣？”他切好肉，开始配红油了。

“中辣吧！”我已经开始吞口水了。

“哥子你懂得起，太辣压了肉香，微辣没得劲，中辣最好，下酒，吃耍，香！”他灵巧的地在瓷盆里拌肉，加了香葱，又撒了点白糖，一搅动，递上筷子。

卤肉火候很好，味道正，尤其是加了花椒的那点麻，解馋啊！我吃得头上冒出了汗水，嘴里直呵气，但味道真的不摆啦。他在一旁看着我吃得香，高兴得大笑起来。

边吃边问，才知道他名叫黄秀春，来北京摆卤肉摊都三年了。妻子在家务农，有个男孩，也到北京了，父子俩在旧巷子里租了间房。黄秀春每天晚上清菜、煮肉、卤肉，第二天早上就推到巷子口卖，中午喊个盒饭吃，晚上八点过才收摊，再回去做饭烧汤吃顿热乎的，接下来就卤肉，一般熬到一两点钟……

我付他肉钱，黄秀春推辞了几下才收了。我递烟给他，正抽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机灵地靠在他父亲身边，见我们说的四川话，就大胆地对我一阵傻笑，转身去干活了，清葱，剥蒜。

我问黄秀春孩子几岁了，该上学了吧！他苦笑，说6岁了，在北京没有读书，只是帮他做点事。临走，我用相机给黄秀春和他儿子拍了好几张相，问住的地址，黄秀春说不清楚，他也不用手机，我安慰他：“四川乡村旅游发展很快，你这技术，可以到成都开个农家乐。”

黄秀春因为生意，两年没有回家。我对他说：“明年春节回家过年，顺便考察下在家找个工作，让孩子上学读书！”黄秀春眯着眼睛笑了。

告别黄秀春后，我开始找身边的地标建筑，知道这里叫一亩园社区。

回四川后，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他们寄到北京。地址是：北京海淀区一亩园社区一号翰舍吧对面，黄秀春收。

半个多月后，邮局退回这封信，说“原写地址不详。”

转眼六年过去了，春节前夕我又清到了这封退回的信，我打开信封，面对着照片上的黄秀春父子，无语。

2019年春节，黄秀春，或许你早就回四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