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李铣：行走在波恩（外八首）

李铣（成都）

行走在波恩

似乎一切都已发生

一切又还没有动身

这个旧都，甘愿享受默默无闻

走进去，再深入一些

枫树、榛子树和椴树

落叶缤纷，洒向塔尖

还有转瞬即逝的彩虹

诉说往昔的荣誉与悲情

战火中，你是军营、是粮仓

喂养勇敢而忍耐的士兵

和平降临，《命运交响曲》

由你的家人谱写，并

献给人类的不可知性

余音绕梁，如今仰望星空

选择退隐，同时低调

做好自已想做的事情

静寂的莱茵河畔，鸽子翻飞

船只来来往往

偶尔汽笛鸣响，煞是惊人

【注】波恩，本意为兵营，原联邦德国首都，贝多芬故乡。

圣莲岛上的荷

我不止一次来看你

深秋的荷，初冬的荷

慵懒和堕落

让你东倒西歪

呕吐夏日的倦意

一池充满皱纹的水

托着你——没了生机

偶有蓝色的鸟，在头上

轻翔或站立，映照湖面

像鱼儿一样穿行

此景此情，宜于焚烧

往昔我的诗稿与书信

凋零，但仍然活着

阳光的一声咳嗽

就将把你摇醒

伦敦眼

你是天相中的吉人

在千禧之年诞生

边旋转、边注视

或者偷窥，昼夜不停

把泰晤士河两岸及伦敦以远尽收心底——

这世界已经软弱涣散，无能为力。

但我们仍要像爱护她一样

爱护你。

啤酒馆

傍晚，身体被秋凉追逐

在杜塞尔多夫的大街小巷

穿行，不由自主……

寻找一家啤酒馆

补充精神的温度和硬度。

夜黑得与黑啤酒一样

啤酒馆老得与黑啤酒一样

三三两两的人开怀畅饮

严谨与细致变成随意起舞。

几杯酒喝进肚里

想像墙上挂着的猎枪，扣动了扳机

盘中的烤猪肘肉，该满足

远道而来的征服欲。

科隆大教堂

这个洋庙子并非天空的饰物

而是让人们的目光

无限地接近天空

阴雨，顺着它的塔尖流下

打湿了前来膜拜的人。

他们不戴帽子

暗光中静默坐着，如呆如痴

心灵的气场直到墙角

彩色窗玻璃变得雾气沉沉。

一个城市的基点在此固定

自鸣钟奏响，弥散开去……

西方人有西方人的骨骼

东方人有东方人的肌理

“美美与共，各美其美”。

杜塞尔多夫

轰炸的列车在你的头上

碾压、碾压、碾压

你躲在枕木下

散发着幽微的光

委屈的灯，躬下了腰

古老啤酒从桌边流下

浑浊的泪花

炸弹不是投向你

是投向那些制造炸弹的工厂

正义的渡轮乘着钟声驰来

人类公敌被迫投降

两河汇流继续将你滋养

你的名字多像一个男人

雄壮！

【注】杜塞尔多夫，位于德国杜塞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诗人海涅故乡。城郊有鲁尔工业区，二战期间被盟军飞机狂炸。

在重庆吃火锅

在重庆吃火锅

内心流淌的是：长江和嘉陵江

那样壮阔，并化作沸腾

菜品犹如小船

在江里起伏或翻滚。

雾中，解放纪念碑低低耸立

她的高度不来自本身。

餐馆旁边就是两江汇合

红锅白锅，渐渐融入一体

我想伸脚进去搅动

把一些麻痹烫醒。

没有哭过

好些年了，没有哭过

风里雨里，人体的功能退化。

只在睡眠中感知几回：

梦见我已死亡

自己向自己的墓碑告别；

走过祖母和父亲的老屋

他们在下棋谈话。

久而久之，心肠如石头

又似乎中年痴呆并发

泪水不再发芽开花

唯一的救赎，还未抵达。

雨中，我去寻找一个人

雨中，我去寻找一个人

要走完泥泞的道路，有苔藓

要经过潮湿的天空，有阴霾

我带着诗歌，这些词语是我的敲门砖

带上迟到早退的春天

带上重新出发的柔情

她住在那并非想住的地方

我要借助雨中植物的呼吸声

把她唤醒

【作者简介】

李铣，土家族，现居四川成都。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感动》《歌声从天而降》《月亮上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