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家挨户送水果

作者：邹清平

年过半百了，时时魂牵梦绕坐落在大巴山深处，离巴河河床有三个台阶的遥远小山村——我的故乡。那里山峦重叠，层层梯田，三十多户人家约400人，毫无规则地散住在大山深处的小平坝里。

那里杨家院子几排高高的梨子树，殷家院子的李子园，郑家院子两排200米长溜溜直的空中葡萄架，刘家院子的满树的苹果，以及树上藤上长满了挂满了丰收的果实，摇曳闪光。

这些画面在记忆的田野上像钢笔画般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村民们几百年来慢慢形成并约定成俗从春天到夏天到秋天到冬天，一年四季互送水果。各家各户的水果树虽然打完了鲜果，树枝歇气了，但又有邻居家的新鲜水果成熟了，延续了新鲜水果饱村民口福的接力棒，村民们家里大人小孩尝鲜像乡间咕咕的小溪从不间断。

婆婆从娘家带来了几百株柿子树栽在屋周围。到了秋末冬初时节，秋风荡落了树上的红叶，高高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红灯笼似的大柿子，十分诱人。我们全家大小加上远亲近邻，用竹梯子，麦笆篓，大背篼，在欢乐的喜悦中收获，然后在月光下边唱儿歌边刮柿子皮，用麻线穿起一串串，晾在屋前挑梁上，屋后大树上。

经过大山里打霜下雪的日子，柿饼色彩殷红，味道特别，是真正的佳肴。过了腊月二十三，我们就挨家挨户送十二个柿饼，寓意月月红火。紧接着，就是住得最高的挨着森林边的杨家院子，挨家挨户送板栗。家家户户的孩童们就会高声吼道，我们有红柿子饼和红栗板子过年了。

夏秋时节，郑家院子的人会送来葡萄，拿着吃的时候，手在阳光里边吃边摇晃，仿佛金灿灿四射，内心暖洋洋无边。殷家院子送来苹果，我们拿着首先想到的是辛苦的父母亲，削好后欢天喜地送到大人嘴边，让父母亲最先尝鲜。张家院子中秋节后收获的核桃，大人小孩喜气洋洋像走人户一样，挨家挨户送来三五斤薄壳的米核桃，我们夸奖他们家是核桃人，朴素无华，待人热情爽快。

特别是文家大院屋后六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其中一颗称为银杏树王，秋天收成时，产量1200斤左右，加上其它树上的果实年年大丰收。到了收获时，主人挨家挨户送10斤尝鲜。几十年来，我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银杏树时，脑海中都会闪现家乡秋天文家院子的人挨家挨户送银杏的喜洋洋的场面，喜悦的心情怦然而生。

村村民们自豪地说，每当有人送来新鲜水果时，全家老小感到无比高兴，家中如有不愉快的事情互相黑脸赌气时，马上笑脸相迎，不愉快的气氛烟消云散。如果送水果这家和被送水果两家之间平时因鸡毛蒜皮引起了矛盾，双方此时早已抛开了那些不开心的小事，都喜笑颜开，其乐融融。而被接受水果这家也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栽好其它不同的好水果，等将来水果成熟了体体面面又送给其它邻居尝鲜。

因此，在我们老家，一家一家的栽果树，一年一年的栽果树，几十年来，比赛栽果树，果树成林。村子里一年四季有花香闻有水果吃，人人都有心中的盼望，人人都在希望中生活劳动，从不忧伤，欢欢喜喜，其乐无穷。我们生产队四季尝鲜水果，在通江南江巴中三县交界处传为美谈。

八十年代中期生活条件好一些的日子里，这种好风气自然而然延伸到了挨家挨户送糖果或送羊肉。

现在条件变好了，在大都市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每当其乐融融品尝新鲜水果时，脑海里都会突然冒出几十年前在那偏僻家乡的时候，即使物质不丰富的年代也能一年四季吃上饱含浓浓情意的新鲜水果的温馨画面。大山里那勤劳善良，淳朴厚道的民风，一直引领着走出大山的我的生活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