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任黎明：27路公交车

文/任黎明

沉寂多年的QQ突然闪了，我一看，是他。“我在27路公交车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27路还像以前一样开着。”我发了好一会儿怔。

岁月逆时针旋转，转到了20年前。那年夏天，我只身一人从老家来到成都的一所大学报到。一个人东跑西撞安顿好后，我放下蚊帐，躲在床上悄悄流泪。

黄昏时，他突然来了。我和他是同乘一辆大巴车来成都的，他去体育学院报到。他看了看我哭红的眼睛说：“想家了？要不要出去转转？”

我们学校在荷花池旁边，这里一片嘈杂，道路两旁全是车，人们担负着大包小包的货物，走路都是跑的。我躲避着人流问道：“去哪里？”

他挠了挠头，好像也不知道。

“要不我们去坐公交车吧！27路车从九眼桥出发，绕一环路一圈再回到九眼桥，我就是坐27路过来的。”他提议，“我们只需要在九眼桥再买一次票，就可以回到这里。两块钱可以坐一两个小时呢！”

我也弄不清方向，就随他了。我们穿过肖家村三巷，走上了人民北路。不一会儿，一辆双层27路车开来，我们上了车，买好票后，顺着楼梯到了最上层。最上层第一排的位置空着，我们并排着坐下来。

烈日被黄昏吞没，公交车的穿行带来缕缕凉风。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华灯初上的城市。西门车站、抚琴小区、青羊宫、衣冠庙……这些站名在售票员的广播声里一一划过，我也在脑子里刻画着它们的样子。

我站起来，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看着那些掩映在高楼大厦里的亭台楼阁，心里悄悄地说：“你好呀，成都，我来了！”

我想着即将在这样的城市里开始我的大学生活，心里激动不已。我读完大学一定会留下来吧，我一定会坐在这顶天立地的大楼里办公，穿着美丽的高跟鞋，成为一名让人羡慕的都市丽人。

我扭过头问他：“你想过以后会干什么吗？”他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27路车在成都这个大都市画了一个圆后，又回到了人民北路。他把我送到校门口，挥挥手说：“周末没事可以来找我，也可以去青羊宫游玩。记住，都坐27路。”

我们挥手告别，他仍旧坐27路回去，我带着憧憬踏进了学校。

许多年后，我在上海坐双层观光车看夜景，沿途所见极为璀璨、繁华。但我却置身事外，眼里没有光，心没有波澜，因为我知道，我于那里而言，只是一个过客。

后来，我认识了很多同学，有了好多朋友，变得不孤单了，我们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坐各路公交车游荡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我和他以及一些散布在成都各校的高中同学聚过几次，但慢慢就少了来往，直到最后沉默于彼此的QQ里。

毕业后，我留在了成都。曾经的各种憧憬像一块美丽的玻璃，被现实这块坚硬的石头打得粉碎，只有一些残片在有太阳的时候，还倔强地闪着那么一点光。

好在成都这座城市比我励志，楼更高了，灯更明了，交通也流畅了。高架桥像一条玉带绕二环路一圈，地铁如血管遍布城市全身。27路车仍在一环路上画圈圈，只是在早些年把起点站和终点站都换到了火车北站，车型也变成了环保舒适的空调车，那种双层公交随着我的青春也消失了。

我搬到了三环边，出门不是坐地铁就是打车，极少坐公交车。但提到27路车，我就会想起我刚到成都的那天，想起他和我的友谊，想起我面对大城市的那种激动、憧憬和懵懂。

“你来成都了？过来聚聚？”我回复他。

他说：“不了，我只是路过。坐上27路车，想到了我们读书那会儿。”

那天，我坐在窗前翻看相册，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到我眼前。往事就像成都的银杏叶，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黄，却越发的美丽。

【作者简介】

任黎明，女，四川成都人，故事小小说类作者，在《故事会》《小小说》《青年文摘》《读者》《意林》少年版等多家杂志发表数百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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